第十二章 卧伏
吴丰的诅咒娃娃怎么放在这里......
程寂弯下腰将道具捡起,上方的血迹还是全新的,手指稍稍触碰到就被染红。娃娃那灰黑色的布料在手中无比地粗糙,大小不一的纽扣所缝合的双眼,正朝着外头投来诡异的视线。
结合上刚才向程寂指示方向的手电光芒,这无疑是一种刻意的布置,光线就是长长的“钓线”,诅咒娃娃道具则是吸引注意力的“饵料”,将程寂引导潜在的陷阱面前。
但那只厉鬼不是被自己甩脱了吗?它又是怎么提前预知到自己会往这个方向逃跑呢?程寂不由得回头望去,凄冷的庭院里依旧是空荡荡的,没有半个人影存在,那只入侵的厉鬼根本就没有跟上来的意向。
“还是说,它有着瞬移的能力?”程寂有些不解,额头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滴落,他警惕着安静的草丛,这种提前被安排好遭遇的情况让他不敢随意去做出反应,生怕触发了什么更加危险的事物。
呼——
一阵夜风强势地席卷过空庭,压伏程寂眼前的草木,宛如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主动地帮助程寂将草木拨开,强迫着他看向后头掩藏着的东西。
紧随而至的,便是那浓郁的血腥味,程寂看到,一具被拆解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就这么混杂在枝桠的间隙,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属于哪一块器官。
“果然是吴丰的死亡现场吗?”程寂的脑袋一点点地冷静下来,他不禁估算起了这里距离宿舍的路程。除去弯弯绕绕的部分,哪怕直线距离也应该在近百米有余,吴丰显然不会在理当休息的时候,一个人远离吴盛,孤身一人地来到此处。
他应该是被某种东西裹挟,一路被带到这里,才被残忍杀害的,在此期间有一个明显的时间差。这也是程寂之所以在睡下后才被告知吴丰死亡的原因。
那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?
如此想着,程寂又往前挪了几步,这不是他无意识的行动,而是因为对真相的搜寻,进而大胆地去接触死尸。
他只有这个办法,在如此特殊的环境下,观望之后就要顺着疑点去触发,借用诡异的展开去推进事态发展。
而同一时间,呼啸的风声中忽地传来了神秘的铃声,再细细感受,铃声之下所掩盖着的,则是某种固定频率的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响动。
是修女?
程寂微微蹙眉,这是他自事发开始到现在头一次听到除未知厉鬼外的存在。而照着逐渐靠近而变大的声响,对方显然是朝着他这边移动。
这并不算是什么好兆头,如果那是解围的办法,没必要这么轻易地送上门来,刚才的厉鬼追杀,生路也绝非是撑到某个时段为止那么简单。
还是再观察一会......程寂环顾了一下四周,附近并没有可靠的掩体以供躲藏,正当他考虑着是否要跃入面前的这个草丛的那一刻,一双稚嫩的手猛地探了出来,像是蓄力捕猎的蛇,他猛地摔进了里边,沾满血液的叶片像是一根根手指,夹带着尚未散尽的温度,在刮擦之时往程寂的脸上涂抹着什么。
他深知,那是吴丰的血!
他面朝下伏在地上,眼前散落的块状组织距离他无比地近,可正当他想仓皇地坐起时,仿佛是一瞬间的事,高跟鞋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停驻。
才堪堪五秒不到的时间,视野里都没有出现修女的身影,此时却能无比精准地出现在程寂原本所站的位置,宛如凭空浮现。
要不是刚才被拉了一把,自己怕是要被当场抓住......程寂起身的动作停在原地,惊魂未定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。他没有转头,但是,他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冰冷的目光在草丛外扫视而过,与他仅仅隔着一层浅浅的草叶。
这种感知更像是一种平常人口中的“第六感”,用更加偏科学化的口吻去解释,就是每种存在周围都会有一个范围不定的磁场,不论是人,还是厉鬼,两种磁场在根源上有着莫名的相似之处。而磁场相互之间靠近,产生碰撞或是交错之后,双方都会有一种不适的感受。
这种感觉可大可小,尤其是在地位上处于劣势的存在,不适感会不断地放大,继而本能地感觉到被重物压迫,进而对入侵者的一举一动都有更为清晰的情绪反馈。
当然,对于厉鬼的角度,程寂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觉察到他,但就目前来说,自己的气息似乎已经被血腥味完全掩盖。
嘻嘻——
又是那熟悉的笑声,程寂心中一动,顿时明悟了什么,原来修女的声音也是那家伙伪装的,那像是流体一样的下半身可以随时塑造成任何模样。
程寂又静待了一会,在如此紧张的心情下保持固定的俯卧姿势让他感觉十分煎熬,尤其是他始终被迫背对着对方,这使得他始终感觉空落落的,没有任何底气。他注意不到厉鬼的动向,也许对方故意保持安静,给程寂一种已经自行离去的假象,继而等着程寂自投罗网。
果不其然,片刻的寂静后,脚步声重新响起,此时的步调已然有些烦躁,恐怖的笑声也消失了,程寂听到了一种撕扯声,很沉闷,紧接着,密密麻麻的残块就像是下雨一样,不断地迎着程寂的脑袋抛落。
程寂不确定这回的受害者是谁,但他能确定的是,这一次的肢解程度比吴丰的死状还要潦草,至少不是碎得连人形都分辨不出。
咚!
一个硬物就这么砸在了程寂的脑袋上,虽说抛来的力道不大,但是它本身很重,但凡有一点高度,下落时的冲击力就能将人砸得七荤八素。
程寂整张脸都吃痛得皱了起来,而那个硬物似乎还觉得物理的痛感不够滋味,在一旁弹跳了几回,随即掉到了程寂的脸侧。如果不去看它,甚至有种两个人同时在埋伏着什么的错觉。
而程寂只是瞥了一眼,顿时发麻的头皮让他连疼痛都忘记了,眼前的东西正是一颗人头,不是失踪的蔡永旺,而是吴丰的厉鬼同伴,吴盛。
厉鬼杀死了另一只厉鬼......程寂陷入了沉思,看来扮演者死去之后,相绑定的厉鬼同伴也同样会落得一样的悲惨结局。
可刚才自己为什么没察觉到吴盛的存在,对方不可能来得毫无征兆,双方在这个第一死亡现场发生争斗。
再者说,程寂也没有听到任何搏斗的声音,这更像是一边倒的虐杀,同为厉鬼的吴盛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发挥出来。
难不成,吴盛在来之前就已经“死”了?没有扮演者存在的他,就跟随意被人处置的玩具一样,被那只入侵的厉鬼带到了这里,在同一个杀戮现场毁尸灭迹!
程寂继续容忍着,直到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体组织掉落,才敢微微抬起头。
脚步声已经离去了,杀戮的节奏也得到了终止,程寂能听到周围响起了停滞已久的虫鸣,以及远处悠悠的钟声。
一切都恢复正常了?厉鬼的行动时间也到头了?
程寂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,身上的血色残渣不断地从他的背上簌簌滚落,部分浸泡了血迹的,则是牢牢地粘在程寂的衣服上,晕染开一层暗红色的水渍。
一番惊险的遭遇下来,他还是没有弄清整个袭击事件的原理,但有些显而易见的结论,还是足以关注的:厉鬼的袭击范围只会局限在当天参加收养仪式的幸存者身上。
“这会不会代表了某种特殊的联系?刚从内斗的选择中逃生,又要面对厉鬼的袭击,选中可能导致死亡,没选中又会被追杀,两种答案都不讨好......”程寂的脑筋疯狂地运作着,如果这个解释行得通,那么对于这场灵异袭击事件,是否可以理解成是对幸存者的一种报复呢?
为了被“收养”者的心理平衡,对其他几个孩子施加上诅咒,这确实符合某种公平的原理。
但很快程寂就把这个“公平”的说法否定,毕竟,公平是基于愿境中厉鬼方与扮演者方的,而顺应规则进行的内斗淘汰,又不会颠覆人鬼双方的平衡地位,那这种说法反倒无法应验其中。
程寂宁可相信这是愿境为了灭口,剿灭所有经历过收养仪式的孩子,当然,这种批量选择人去触发死路的猜想也是站不住脚的。
正当程寂苦恼之际,一道童声冷不丁地在程寂的身后响起:
“你发呆够了吗?”
程寂悚然一惊,赶紧回过神,在他眼前的,只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,双眼迷茫地盯着他看。
说实话,此刻程寂的样子,并不比那杀戮的厉鬼好到哪里去,他浑身浴血,身体各处都挂着尸块,配合着因恐慌与不安而僵硬的表情,简直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发疯的杀人犯。
但男孩依旧没有逃跑,只是继续说着:
“再不走,修女就要查寝了。”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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