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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逃离楼梯间


  在灰色小人被掩盖的那一刻,原本僵持的事态终于是有了全新的改变。

  血液混合在灰色的颜料上,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人像是在一瞬间改变了自己的身份,不再是原本那个懦弱胆小的模样,它站了起来,面向着那些奔跑而来的其他小人涂鸦。

  在双方接触到的一刹那,立马伸出那存在于二维平面上的手臂缠斗在一起,相互交错,拼得难舍难分。

  同一时间,舒筠身上的着装也发生了改变,从吕冬颖当时的打扮重新变回了原有的工作服,也就是从假人身上拆下来披在身上的那件,只不过,此时的衣服上浸满了血液,散发着浓郁的腥味。

  她已经从扮演中脱离出来了,这意味着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中跳出了吕冬颖的模板框架。

  黑暗之中,穿着那四双鞋的厉鬼和涂鸦中一样,开始从四周朝着她扑来,正是这个机会,让舒筠得以看清对方的正身。

  原来,在脚踝之上的部分,也是一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假人躯体,腿部和脚踝之间如同没有分界线一般,平滑地从木头过渡到僵死的肌肤。

  假人的五官雕刻得十分潦草,若是无视对方的着装,单从一张简略的头部来看,舒筠根本认不出每个假人指代的是谁。

  它们一边奔跑,身上的关节一边发出咔咔的脆响。它们似乎并不适应这种大幅度的移动,因此,才刚刚跑到半途的它们,四肢就已经歪歪扭扭地各自摆动。

  舒筠并没有与它们纠缠的心思,墙壁上的涂鸦给了她预示:一旦和假人展开争斗,双方在短时间内都是分不出结果的。

  这样只会进一步消耗任务时间!

  她并不是为了赢过这些假人才走到这一步的,她为的是离开这里,完成第三户的任务。

  如果换一种情境,她或许就会豁出去,不加任何犹豫地与这些假人打在一起,毕竟,这也算是报了私仇。

  只见她并不灵巧地从假人包围的缝隙中穿过,在自身的伤势影响下,显得有些侥幸,但这也得益于行为模式半斤八两的假人,它们的关节还不能有效控制,因此无法像一些掠食动物那样十分迅捷地控制住舒筠。

  唯一一个最有机会抓到舒筠的假人,也在舒筠甩出的道具鳞粉的作用下直直地往后躺倒,顺带着砸断了身后紧随着的“同伴”。

  场面乱作了一团,耳旁到处都是硬物砸在阶梯上的脆响,哐哐当当的,宛如身处在风暴的中心。

  涂鸦们也在争斗,原本的笑声已然停止,取而代之的,是打斗时的尖叫声,时而像是扑上前撕咬的呐喊,时而是遭受伤害时的惨叫。

  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又是狭窄密闭的环境,本音与回声相互交织,嘈杂得连同整个脑袋开始轰鸣。

  舒筠捂着耳朵,奋力地朝前方奔跑,但是这些声音始终围绕着她,不论她逃离的速度是快是慢,双方还是保持着固定的距离。

  更诡异的是,那些当着她的面滚落下楼梯的假人,总会在楼梯上方的黑暗中再度出现,这让她有些怀疑它们是不是能无限滋生。

  若不是假人的身躯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,还是那种明显是从高处摔落后产生的崩裂痕,这种想法甚至会让她的内心崩溃。

  “还有多久?”舒筠的内心有些煎熬,再度猫腰从飞扑而下的假人身下躲闪而过。

  难不成,需要熬到墙上的涂鸦争斗完,亦或者眼前的假人彻底在一次次摔落后损坏才能了结吗?

  不对,如果真是这样,那又和直接搏斗没什么区别了,都是为了解决假人赢得逃生的资格。而且,自己刚才的奔跑也就变成了无用功,徒劳花费大量体力。

  “至少我是在向上移动的。”舒筠看了看脚下,自己的鞋底依然沾着些许七彩的涂料,这是刚才在身后想要抓她的手臂爆炸后产生的遗留物,她无意间踩在了上面,因此,在她上楼的过程中,很顺利地在楼梯上留下了一个个明显的脚印。

  而到目前为止,在她向上的过程中,没有在前方的阶梯上看到过任何人为留下的其他印记。

  这就说明她不是在一个地方循环,道路是真真切切地在往前延伸。

  还有一点足以佐证,那就是地上的文具,从下到上,地上散落的文具越来越少,这就证明了她已经离开了刚才那场“文具雨”的覆盖区间,而当脚下彻底没有文具时,就说明她已经越过了第一次摔落时的起点,达到了新的高度。

  那究竟还有多少路才到头呢?

  如果道路可以在黑暗中不断拉长,那她走得再远也没有任何作用。

  “既然如此,还能有什么新的上楼办法?难道是倒着走?不,我不能回头向下看,所以倒退着上路根本实现不了。”

  她的眼角余光再度看向了从前方黑暗中出现的傀儡,它们的头颅已经完全摔坏,仅仅剩下连接着躯干的下半张脸,实心的木质内心正朝着外部渗出血滴,好像木头本就吸满了血,在顺着切口流淌出来似的。

  对了!它们不是下落后又能在黑暗后重新出现吗?

  这会不会是一种近似于空间移动的方式,它们掉落下去后,被某种像是黑洞一样的东西吞噬,再从楼梯上方吐出?

  可要是这样,自己可就要跟着摔下楼才行。

  “不管了,横竖都是死,再拼一把!”舒筠下定了决心,哪怕此行是赴死,她也不想再纠结下去。

  她紧盯着残破的假人,在与其错身而过的一瞬间,猛地向后跃起,用后背撞了假人一把,同时死死地抓住假人的手臂,向着反关节拧动,既防止假人反手袭击,又借此当作稳定方向的扶手,不至于让她在下落的过程中被甩飞出去。

  如同她设想好的那样,假人最后面部朝下,紧贴着楼梯一路向下滑动,就像是垫在身下的冲浪板。也就是这一刻,她发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照亮周围的光圈停止不动了,她径直穿过光与暗的边界,一路滑进黑暗的怀抱。

  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中,周围的景象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身下的颠簸感消失了,想必是楼梯跟着不见了,就像是架着假人漂浮在空中。

  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,却可以听见空气中丝缕的微弱风声。

  现在的自己,真的好像在梦中......

  风声慢慢变响,舒筠忽地看见,黑暗中有一瞬间变得亮堂,而一扇门,就伫立在远处。

  就是这!舒筠赶紧松手,随着假人从她的背部抽身而走,她也终于和地面来了一个二次接触。

  好在这次没有向下滚出多远,堪堪几步的距离,但在这里,明显就感觉诡异的气息淡了很多,两侧的墙面也不再有涂鸦出现。

  她慢慢地爬起身,一步步地迈出最后的几步,直到贴近大门前。

  在这里,她能听见门后轻微的谈话声。

  “结束了......”舒筠的心中疲惫地说出了这一句,径直拧动了门锁。

  可随着房门敞开,门后却不是熟悉的酒店过道,而是一张病床,床尾正对着她,其他三面则是拉着雪白的帘子。

  从暗色调的楼梯间走出,再看见纯白的颜色,诚然有种视觉上的刺激,但是,这并不能让舒筠感到清醒。恍惚之中,她看到了吕冬颖一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,闭着眼睛抽泣。

 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幻觉,是愿境在新场景下的投影。

  但是,吕冬颖开口了,对着舒筠的方向说着:“舒筠,你真的要和我做朋友吗?”

  “不可以吗?我能顺便保护你,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。”舒筠没有开口,但是,心中却有一种声音在诉说。她知道,这是她以前所做出的许诺。

  “那我需要给你什么?我的意思是,需要报酬吗?”

  “报酬?你拿我当什么人了,我又不是她们那帮渣滓,我对你不感兴趣,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物质。”

  “那你为什么要......”

  “我单纯是看他们不爽行了吧,现在结了仇,她们要欺负谁,我就保护谁。”

  “舒筠同学,你真是个好人......”

  接下来,是片刻的沉寂。

  舒筠记得,再往后,是她有些羞惭又放不下傲气的回答:“没你想的那么好!”

  而后来发生了什么呢?舒筠有些忘记了,她确实有一段记忆有些模糊,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答案。

  她试着许愿,但是需要的愿点额度不够,这段缺失的记忆在愿境的估值下,居然高达两万点!她要想达到这个程度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  而就这么想着,手腕又痛了起来,她低下头,那是她布满错落的刀痕的腕部,明明伤口早就已经变成疤,却不时地会隐隐作痛,仿佛那种痛楚已经烙印在了回忆里,只要揭开过去的一角,就会连带着激活痛觉。

  “舒筠!”

  又是吕冬颖的一声呼唤,将她的思绪拉回。

  不过,眼前的病床上再度没有了吕冬颖的身影,一切整洁如新。

  于是,她一步步地走上前,想要检查病床周围是否有线索遗留。

  突然,一侧的白布猛地凸起,一双手隔着白布抓住了舒筠的手,她还没有反抗,白布后呈现了一张满是恐惧之色的脸,在朝着她大喊:

  “舒筠!快走!她们又来找你了!”

  话音落下,那双手顿时变成空气,帘子也向下垂落,摇晃着回归原位。

  舒筠内心狂跳,双眼四下观察,情急之下,她骤然转身,可在眼前的,却是四张铁青色的死人脸,夹杂着一团团暗紫色的尸斑。

  它们的嘴角同时上扬,而下一秒,像是有一个空瓶子,重重地在舒筠的脑袋上砸碎!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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