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逃脱
“快点。”
几人加快了脚步,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一座崭新的坟墓,整体呈一个略微弯曲的C形,是大理石刻成的,两侧镌刻了文字,用墨水浸染着。
在坟墓的顶上,两侧各有两个土块,压着洁白的纸绢,任由它随风飘扬。
程寂环顾了一下四周,周边的松木都被细心处理过,地势也略高,不在凹陷地带,以至于山里的流水不会将其冲垮。
这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安葬地。
在坟前,引魂的烛光微微摇曳着,照亮着一本染血的书册,几人蹲下身仔细翻看了几页,发现是村里下葬前的说明。
或许,愿境知晓几人是民俗的门外汉,特地留下了提示。
也有可能是灰大仙的手笔。
但不论答案如何,当前都不是深究的时候。
于是,几人在坟前摆上香炉、贡品,在开场前,先用笤帚清理表面。
这是象征性的动作,并不是真的要将上方完全打扫干净,而且,坟墓是新的,并没有多少灰尘或泥土。
清理之后,众人看到,纸伞下的泥塑晃动了片刻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。
而后,由程寂拿着一支香烛在存放骨灰的墓穴中燎了一圈,意为“暖穴”,让逝者安眠的地方不会阴寒,感受到家庭所带来的温暖。
这一瞬间,说来也怪,程寂能感觉到墓穴内的温度升高得很快,而他的眼前,也闪过了谢家曾经的画面。
那时候的老人尚且年轻,每天种地卖菜,勉强养活着一家子人,平时的饭菜,也都是菜多米少,更多的是各种填充的野菜,但即使在这种环境下,家里人依旧过的开心幸福。
而后,孩子们各自成家,在婚礼之后一个个远离家乡,去外边打拼创业,起初的思乡与眷恋,渐渐地就淡去了。
而随着年龄的增长,老人也失去了出门的能力,就呆在家里过活,直至身体渐渐虚弱。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好像大城市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魔力,能将人心变得冷淡,原本团结的家庭,慢慢地也变得聚少离多,相互之间也不再亲昵,反倒一点点地疏远,暗地里的话语也变得尖酸刻薄。
老人不明白他们能争什么,明明孩子们在小时候都能互相谦让,可各自有了家庭之后,就变成护犊的禽鸟,除了自己现有的家,不论是父母,还是兄弟姐妹,都成了抢食的恶人。
他们用最深的恶意揣测着他人的想法,而后把自己当成受害者,反过来以报复的名义向对方施以同样恶毒的惩罚。
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出身和身份,已经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单元,遗忘了多年的陪伴与辛酸苦辣。
彻底形同陌路。
而在冷漠之后,就是所谓的负面攀比。
谁在照顾老人方面多出了一点力,那就是吃了亏。
在他们眼里,照顾老人必须要完全平等,你不补上,我们就绝对不多加照顾。
大家互相生着闷气,殊不知老人在等待的日子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。
终于,老人倒下了,濒死之前还能听到赶来的孩子嘴里的抱怨以及背地里的谴责。
他已经无法再生气了,他心中唯一的遗愿就是最后看看这个家一眼。
是的,这个表面看似完整的家。
大家虚伪地装作幸福团结的一家人,甜蜜融洽得就像许多年前一样。
老人闭上了眼,断绝了呼吸,灵魂离体的那一刻,他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同样是这个老房子,这个全家人度过所有艰难时期的港湾,面前是一方大大的圆桌。
六个孩子围坐成一圈,身旁是他早已记不清模样的妻子。
孩子们模样清瘦,目光却清澈如水,对他,对这个家庭,甚至对自己的未来,充满着无尽的期许。
“爸爸辛苦了!”
“爸爸欢迎回家。”
“爸,我功课都做完了,晚上,我们一起去田里捉黄鳝怎么样?”·
老人点着头笑着,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。
他想要的就是这么点。
并不多......
看不清样子的妻子递来一碗掺杂着稻壳的饭,饭里装着绿油油的野菜。
他其实并不爱吃,味道非常的苦。
“好,好......”
他拿着筷子,捧着碗,扫视了身边的亲人一眼,然后闷头吃了起来。
......
程寂摇了摇头,从幻觉中苏醒过来,此时此刻,蜡油已经流淌了他一手,显然呆了有段时间了。
但是,杨俊他们并没有出言干扰,几人保持着默契。
程寂收回手,退至一旁,夏红菱则是在这个时候捧着鲜花放在灵台前。
做完这一步,伞下的泥塑终于是动了,它的外壳节节崩裂,然后有一道如水的黑色影子从中落向地面,径直钻进了墓穴。
“成功!”杨俊深吸了一口气,丝毫不敢怠慢。
而后,他目睹着池殷素从坟墓的一侧取来大理石的封板,恰好镶嵌在上方。
一切似乎就此落定。
“插香,最后祭拜一轮。”程寂将书页合上,拿着香快步走到引魂的红烛边,等到借来的火彻底点燃了短香,他双手并拢,朝着坟墓诚心一拜。
火焰衰弱下去,袅袅的香火味就传了出来。
“拿着。”程寂将香火分好,按照规矩,他们需要躬身三拜。
谁知,在这一刻,耳边传来了近似下冰雹的声音。
啪嗒啪嗒!
甚至砸在了众人的身上,无比地疼痛。
可是,定睛看去,落下的并不是冰块。
而是大批量的老鼠!
不论是活是死,它们都在高空被残忍地丢下,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,发出啪的一声巨响。
尸体弹跳了一下,尚能喘气的在地上挣扎,然后慢慢僵直。
鲜血顺着它们的口鼻流淌出来,将这片林子彻底染红。
“别管那么多了!赶快完成仪式!”程寂喊道,心中默念悼词,在此期间,依旧有不少老鼠的尸体砸向他的身躯。
几人咬着牙,朝着坟墓深深一拜。
而正当程寂弯下腰拜第三次的时候,浓郁的血腥味骤然扑面,他睁开眼,低着头的他朝着眼眶上方瞥去,自己的正前方,正有着一双苍白的脚丫,指甲呈青紫色。
他的呼吸一滞,知道梁芬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死......都要死......”梁芬喃喃着,嘴里不再说什么“还给我”。
她的报复心已经转变为对所有人的恨,她的杀戮不加以选择,只求终结生命这一结果。
阴风袭来,程寂能感觉到杀意的逼近。
“程寂!”杨俊喊道。
“别管我!安心做你的事!”
这个时候,程寂猛地抽出怀中藏匿已久的符箓,朝着梁芬的面部用力一掷。
火光亮起,符箓瞬间焚毁,点点残片落在程寂的身上,他只感觉一片冰凉。
而梁芬的手,就停在了程寂的身前一寸远,难以再逼近分毫。
她愤怒地叫着,长发向着身后飘起。
程寂不管她,猛地跨步向前,将香插进了香炉之中。
【演绎成功】
同一时间,愿境的播报声响起,黑色的雾气冲破白雾的封锁,将程寂几人包裹。
梁芬似乎有些不甘,她朝着程寂伸出利爪,却被黑雾牢牢地阻隔在外,任由她怎么用力,都无法突破分毫。
她拍了拍黑雾形成的屏障,双方就像是隔了一层玻璃,她凝视着程寂,而程寂则是反过来盯着她。
程寂突然发现,梁芬的手指在接触了代表愿境的黑雾后,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指甲窜入了她的身体,与她合二为一。
慢慢地,梁芬那灰白的瞳孔渐渐有了颜色,闪着诡异的寒芒。
望着眼前的状况,程寂有种错觉,他总觉得身为恶鬼的梁芬在这一刻又有了质的变化。
她收回了手,原本那疯狂的模样在一瞬间收敛,宛如一个正常的女子。
她浅笑着,但眼神里藏有的感情依旧怨毒。
在彻底离开这片天地的时候,程寂朝着远处望了一眼。
白雾散尽,朝阳自天边而出。
看似无比的光明。
只不过......
在距离坟墓数十米的山坡上,露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,在朝着程寂的方向窥看。
“袁易川!”
程寂道了一句,然后彻底没入黑暗。
......
坟前的土地一片空寂,血腥味四处弥漫。
梁芬站在坟前,回身望着坟冢发呆。
“喂,你真的活了啊。”
袁易川的声音传来。
梁芬眨了眨眼,并不说话。
“这可真是神迹,不是吗?”
脚步声慢慢靠近,一双温暖的手搭在梁芬早已僵硬如铁的肩膀上。
她缓缓地转过头,身体却不移动,伴随着咔咔的骨头碰撞声,最终以近似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回望着面前男人的笑靥。
若是在接触黑雾之前,她或许早就砸烂了这个男人的脑袋。
但她也不解,自己怎么突然没有了想法。
亦或者说,自己怎么突然开始了思考。
她的耳边仅仅剩下袁易川那似笑非笑的话:
“跟我走吧,找人嘛,我在行......”
【作者题外话】:本卷的任务内容就算结束了,最近追读掉了不少,希望大家也尽量不要养书,顺便多投银票支持一下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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