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窃听
再低头时,程寂看到,掉落在桌面上的鱼肉已经成为了一块纸团,干巴巴的,用手一捏就碎成了渣滓。
他没有再多说什么,在这么做之后,他总感觉宴席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聚焦到了他的身上,不过,和之前一样,他还没有找到视线的来源。
就这样看似安静地过了几分钟。
但不论是程寂还是杨俊,都吃得有些提心吊胆。
此时此刻,不说是谢丽斌了,就连谢丽虹等人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,只见她伏在桌面上,看似醉醺醺的模样,但是并没有传来酒味,桌上也没有提供过多的酒水。
恰恰相反,她的脸色煞白,脸颊向内瘪着,眼皮似乎很重,重到有些睁不开。
望着这模样,程寂总能想到类似贫血的症状。
可吃饭吃到贫血,这着实有些解释不通,就好像她吞下了无数条血吸虫,在她的胃里大肆破坏。
扑通!
不仅是程寂这一桌,周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下。
突然,只见一人有些癫狂地站了起来,拿起桌上的酒瓶就朝着一个昏倒的人狠狠地砸去。一时间,玻璃碎裂,锋利的切口沾染着血液,慢慢传来入肉声。
场上顿时有人大叫起来,却在同一时间,被周围的宾客按倒在地上,然后用铁钳般坚硬的手掌将其活活掐死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杨俊蓦地站了起来,瞪大了眼睛看着逐渐混乱的宴会。
眨眼间,原本充斥着伤感之情的现场就堕落为了疯狂的地狱,碗筷四散,血液泼洒,染红了四周用以遮蔽的白布。
“是之前那帮在送尸体火化时被取代的人,他们并不仅仅是被愿境替代回了原本的剧情人物,还被安排到了厉鬼所处的阵营。”程寂冷声说道,“之前他们还会配合表演,但现在,似乎成了大开杀戒的工具!”
“那可怎么办?”杨俊拉开与谢丽斌的距离,看着对方缓缓低下头,脊背却怪异地朝上隆起,就像是那种炸毛的猫。
“女儿,你今天......吃得真的很少。”谢丽斌嘴巴并没有动,但是声音却从他的咽喉处传了出来,像是蛤蟆那样低沉。
“小心。”程寂和杨俊同时退后,手里各自拿着一张符箓,他们并没有奢侈到玩什么左右开弓的戏码,只是这样能防止厉鬼们措手不及的进攻。
“吃,快吃啊......你这样的话,死者会不高兴的。丧宴同时也代表了死者的意思,亲人吃得尽兴才能让死者放下挂念。”谢丽斌阴沉地说着,晃晃悠悠地从桌上站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根筷子。
在他即将失去平衡,马上就会倒下的时候,他一把将筷子插在了邻座宾客的脑袋里,七寸长的竹制筷子近乎大半没入后脑。
谢丽斌借此稳住了身形,而后,他极其缓慢地站直身体,笑着将筷子拔出,带着粘稠的脑液。
很难想象他这是什么怪力,就这势头,程寂和杨俊两个小孩的骨骼,怕是要被捅个对穿!
“离我们远点!”程寂一边后退,一边晃了晃谢丽虹,对方完全睡死了过去,对外界的事没有半点感知。
或许再耽搁一会,她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。
可惜程寂带不走她。
“为什么要跑,你要跟那小子跑到哪里去?”谢丽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,语气越来越不耐烦,充斥着未知的怒火。只见他伸手在桌面上的菜肴里随便抓了抓,而那些东西,很快就转变为一叠叠混杂着草叶的泥土,而他攥在手里,就打算朝着杨俊的嘴里喂来。
“我不要,我不吃啊!”杨俊本打算打掉对方手里的东西,可是,对方的手就像是石头一样,攥得紧紧的。
离得近了,杨俊甚至可以闻得到泥土里的腥味,惹得他想要干呕。
两人本想再度远离,谁知,周边早已被其他的人堵死。
他们和谢丽斌一样,一手拿着杀人的工具,一手拿着诡异的“食物”,浑身带血,慢慢地包围过来。
“程寂,这可怎么办啊。”杨俊和程寂背靠着背,说话都有了颤音。
“别紧张,我们到现在为止,还没有触犯规则的行为,只要不吃那些东西,他们奈何不了我们。”程寂咬着牙,回望着这些狞笑着的“疯子”。
他注意到了,所有在此次宴会中被杀死的,都是吃了禁忌食物的人,就如他们这桌吃了开心果的,想必其他桌也各有各的禁忌。
可是,场面变得越来越乱。
阻挡在外的白雾竟有着向着宴席会场涌来的征兆。
能见度在飞快地降低,程寂看到,白布上开始浮现一张张狰狞的鬼脸,有的很熟悉,是之前死去的人,有的则很陌生,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死亡的村民。
“叔叔!”
一双小手扑在白布之上,随后缓缓印出了小侄女的五官轮廓。
“陪我玩!我们一起去赏花!”小侄女的嘴巴一张一合,白布也被拉扯得很长,处在紧绷的状态,仿佛下一刻,就会被撕裂开,而早就惨死的小侄女,会借此机会扑到他的身上。
“程寂,那是谁?”身畔,是杨俊的疑问声。
“陪我玩!”不及程寂回答,小侄女的笑声变得尖细,渐渐夹带起哭声。
“程寂?你别发呆啊!”杨俊再度插话。
程寂目光直直地望着,眼皮微微跳动。
他需要冷静片刻。
“陪我玩,陪我玩!”哭声越来越大。
“程寂!”杨俊的呼唤变得空灵。
所有的画面在程寂的脑海中不断切换,先是小侄女死不瞑目的脸,再是目露惊慌、想要带着程寂一起离开的杨俊,最后是那些口齿歪斜的人形怪物。
等一下,等一下!
你们不要一起出现......
“陪我玩——”小侄女最后爆发出了极强的尖叫,下一秒,按在白布上的小手忽然化为尖利的爪子,朝着程寂的喉咙抓来。
“小心!”杨俊在同一时间想要挥出符箓。
可是,程寂的速度比他更快,他面向那双手,径直冲向了小侄女所在的白布。
嘶啦!
他撞破了出去,没入了无尽的白雾之中。
同一时间,杨俊的呼唤戛然而止,仿佛进入了一个隔绝声音的世界。
而那凝视着他的目光,也在这一刻消失了。
在他的面前,是打着红伞的小侄女,她就像是纸人一样,表情僵硬,面部涂着雪白的粉,画着两个圆圆的腮红。
“灰大仙......你找我?”程寂淡淡地说道,他记起来了,不久前第二次被叫到小卖部的时候,对方也是化身成这个模样在引诱着他。
“你这一回......想告诉我什么?”程寂的喉咙滚动,望着一言不发的“小侄女”。
紧接着,只见“小侄女”扑哧一笑,模样有些憨傻地转过身去,然后在白雾中奔跑着。
程寂紧随在后,没有多加怀疑,只是随着脚步七拐八弯,来到了一间土屋之前。
“这不是谢家的老屋吗?这个时候,里边还有人?”
他不仅向前走了几步,慢慢地,他隐约听到了声音:
“大姐,宴席那边安排好了吧?”
“妥了,主持也结束了,我看着他们在吃。”
“那就好,到时候我们就等着回去收尸,袁先生都说了,这场丧宴会是一场大劫,也是我们的大好机缘。”
是她们?!程寂分辨出了声音,那不是谢家大女儿以及二女儿的声音吗?
紧接着,熟悉的男声响起:
“好了,没想到谢女士有如此大的觉悟,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愿意奉上给真神,您的入会请求,我这边接受了。”
程寂一怔,有些没弄清状况。
“袁先生说笑了,真神的能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,这丧事以来,您每次代神传达的预警都实现了。既然如此,将我那孩子一家的生命奉献给神,让他们得以侍奉神的左右,是他们的荣幸。”
“大姐,你的觉悟很高,放心吧,我谢丽珍立志跟随袁先生,绝对不和你争家产,你安心收着,好生祈祷,毕竟,过了今天,咱们谢家姐妹兄弟六人,就只剩下我和你了。”
“二妹说的什么话,你引荐袁先生给我,已经是莫大的帮助,这些遗产我会换成钱,半数都交付给袁先生,帮我在真神前面说说好话。”
“那是自然......好了,我们不要在这影响袁先生打坐了,去外边说吧......”
下一秒,好几道脚步声开始朝着门外走来。
程寂赶忙转头想找掩体,殊不知,他一脚踩在了空心的竹节上,发出咯的一声脆响。
“谁?”
里头传来了一声低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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