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不寻常的身份
黄昏时分,程寂从公园里的长椅上站起身来。
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嬉闹着沿着街边走过,他不由得伸了个懒腰。
他在李朝光的家门口蹲守好几天了,发现这人的作息有些奇怪,每逢白天就呆在家里,到了晚上,反倒会步行出门。
程寂确信那不是为了去会见什么生意上的伙伴,因为若是这种情况,李朝光会着装得比较体面,然后开着他的豪车出门。而在大晚上,他往往是穿得比较保守,深色衣服而且还带兜帽。
这些都是程寂住在对方住宅不远处的高层公寓所看到的,让程寂内心无比在意。
为此,他曾尾随过对方几次,皆是无疾而终。
并不是没有收获,而是......
他每一次都会莫名其妙地把对方跟丢,哪怕眼神就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后背,但就是那么一刹那,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瞬间消失不见。
这其中的诡异之处,他自己也没弄明白。
有一次,他就落后了对方四五十米,可是,明明是一条笔直且又没有岔路的马路,单单是一辆自行车碰了程寂一下,李朝光就没影了。
这怎么可能是常人所做得到的呢?
程寂曾设想过,李朝光会不会也是被愿境拉入的扮演者,毕竟,李朝光的手上不干净,被选中也不是没有概率的事。
但是,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如果真的是扮演者,消失也是因为被拉入愿境,那这几天一连数次的失踪,会不会频率太多了?
一两天一次愿境,哪怕是心性再坚韧的人也得发疯吧?
更别说里边杀机重重,每次都要勉强死里逃生。
既然如此,人究竟去哪了呢?
程寂后来等过对方回家,那几乎是次日天快破晓的时候,一整个晚上李朝光才回来。而他则是装做酒醉的样子,迷迷糊糊地撞了对方一下,在对方不屑的目光里,他隐约闻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。
那是香火味,非常浓郁。
甚至有些呛人。
但这附近并没有任何的寺庙或者能用来拜祭的地方,根据地图导航显示,最近的庙都要到二十公里开外,李朝光除非是晚上闲得没事做了,才会一路漫步到那个地方。
“看来,光这么等是没有收获了。”程寂将咖啡仰头喝尽,望着天色渐渐按下来。
他打算另外找个借口,混进李朝光的家里看看,实在不行,那也只能冒着私闯民宅的风险试试了。
可是,正当天色暗下来时,熟悉的血色短信竟然跳了出来。
【距离愿境开始还有十分钟】
“又是在我要办大事的时候。”程寂翻了个白眼,算是习惯了愿境的节奏,有空时不来,就爱在扮演者专注于做某件事时下手。
但掐算下时间,确实有些久了,他记得,第一次愿境到第二次的时候,中间相隔一个月时间左右,可到现在,满打满算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。
难道越到后边,愿境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慢?程寂不由得猜想到。
这一次他没有等待很久,也没有什么要遮掩的,单纯在原地站着,直到被黑雾包裹。
再睁眼时,他正处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,没有多余的灯光,只有一台老旧的风扇放在脚边,用极小的风速呼呼地吹着,保护扇叶的外壳粘着脏兮兮的蛛网。
此刻的程寂,正坐在一个破了皮的海绵座位上,在面前,则是一排排监控画面,整个屏幕并不大,又是扁平的,在黑暗中就像是四块能发光的砖头拼接在一起,而像这样的东西,至少有十几台,各自对应着不同的场景与角度。
仔细看去,每台监控上方还贴着拇指宽的贴纸,上方写着类似:会议室、杂物室、接待室等字样,奇怪的是,甚至连厕所里都有配备,虽说照的角度只是对着那一个个隔间,但多少有些令人心中膈应。
往两侧看去,除了这些机器外,室内堆放的就是一些杂物,以及一张床,似乎自己这回扮演的角色,就是住在这里的。
程寂本想站起身,可是,他惊讶地发现,自己根本感觉不到下半身,连控制腿挪动一下都无法做到。
他,竟然扮演了一个瘫痪的人!
“怎么这样......”程寂抱着头,他着实想象不到,如果周边出了灵异事件,他该怎么逃。
“有人吗?”他不由得朝着外边喊了一声,没有人回应他,只有嗡嗡的回声在房间里回荡,吵得他脑袋疼。
这时,程寂注意到了自己坐着的椅子,虽然不是那种电动的可操控轮椅,但是,轮子倒是有加装过。而椅子的四周,分别有几条绳子,连着不同的方向。
程寂顿时明白这人是怎么在屋里移动的了,他就是靠拽着绳子控制着椅子前往不同的地方。
为此,程寂试了试,借着绳子一路拽到了门口,并没有费多大力气。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他注意到,出去的门是被外部完全锁死的,他根本没法从这个逼仄的空间里出去。倒是门底下有一个口子,像是那种给猫出入的小门。
他艰难地弯下腰,用手指顶开了遮挡缺口的铁片。
霎时间,他看到了外头有着一双带血的脚,脚尖朝着他的方向。
诡异的冷笑忽然在门口响起,伴随着暴躁的敲击房门声,连那看似坚实的门锁,在这一刻都剧烈地颤动,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破坏似的。
不得不承认,程寂被吓了一大跳,险些从椅子上滚下来,堪堪抓着扶手才稳住身形。
敲门声并没有持续多久,正当程寂慢慢调整回自己的平衡,那沙沙的脚步声就从门外渐渐远去,像是彻底失去了捉弄程寂的兴趣。
程寂没有动,只是等待着外侧的环境完全恢复平静,才敢重新推开那铁片。
他看到,在他手指能够到的地方,留下了一本书。
书的封面已经破损,纸张也是散落发黄,乱得不成样子,若不是一侧有像是鞋带一样的绳索将其勉强固定,可能一阵风吹来,一本书就变成了半本。
说来也奇怪,这次的愿境竟然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发布任务目标。
程寂也没有看到其他扮演者的身影。
他就像是被流放到了一个无人光顾的地方。
“难道,还在等待着什么契机?”程寂缓缓伸出手去,将那本书拿进了房间。
殊不知,在程寂伸手的刹那,在他的视角盲区外,他原本看到的那双脚,就离他不到二十公分!
它躲在门的后头,恰好是程寂隔着缺口所看到的地方......
它其实没走,只是往旁边挪了挪。
然后......
低着头目睹着程寂取走那本书。
书籍入手时有些重,还有些黏糊糊的,没法一口气从中间翻开,仿佛上百张纸就这么粘成了一块,唯一能动的,就是扉页。
上方用蹩脚的文字写着:逃生记录。
作者是一个叫黄一苹的女人。
程寂挠了挠头,听到了监控录像里传来轻微的声音,他转过头去,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,突然多出来了几个人,各自坐在不同的工位上。
他们穿着工作服,趴在桌面上,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而后,不知是谁咳了一声,画面里的人才幽幽转醒。
程寂数了数,一共六人,三男三女,十分平衡。
而后,在画面中,办公区那洁白的墙上,灯泡次第崩裂,溅出一股股血迹,继而在墙上蠕动。
那是任务没错,但是,并不是程寂的。
【联合演绎:1、找到大楼中隐藏的逃生出口;2、在大楼里存活满3个小时;3、发掘大楼背后隐藏的秘密,并将秘密销毁】
注意:本次任务仅有第二点为必须完成的目标,其余为可选目标,完成可选目标时,将无视任务时间立即脱离本次愿境。
程寂在监控里看得很勉强,几乎是抱着监控贴着脸在看了,这才大致辨别出任务内容。
找出大楼里的逃生出口?怎么感觉似曾相识?程寂喃喃着,坐回到位置上。
单单是这一点提示,他好像忽地想起了什么。
对了!这不就是杨俊向他叙述的首次愿境任务吗!
自己,怎么也来到这里了?
程寂现在唯一遗憾的,就是没有向杨俊追问他当初扮演的是什么角色,队友又叫什么名字。不然的话,他还能勉强猜测一下,他回到的是杨俊当时做任务的时间节点,还是其他的时候。
但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,有一种答案是值得确定的:
这个愿境在彻底被解决前,似乎会不断地重复进行下去。
愿境,也会有执念吗?
程寂以为它只是一个完全追求规则与公平的杀戮机器。
就在这时,程寂的任务来了......
在他的不远处,本来有一个衣架,挂着一件洗得泛白了的工作服,而现在,它突然像是被风吹动,径直掉到了地上,露出了它原本遮挡住的墙面。
只见这次的墙上不再是老一套的血迹,而是某种黑褐色的沟壑,像是被什么东西刻出来的一样,映着的内容是:
【单人演绎:1、完成阅读逃生记录,填补空缺的内容;2、引导其他扮演者完成任务;3、不能让其他扮演者意识到你的存在】
不能被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?
还要引导其他人逃生?
这完全就是两个相悖的目标。
程寂的脸完全皱在了一起。
毕竟,要实现引导的目标必须要博得对方的信任,但是一旦让人信任,就一定会被猜到自己的存在,两者是无法分开的。
“麻烦了......”
程寂望着屏幕,里头的六个人正聚在一起讨论。
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,在角落的摄像头里,还会有一双活人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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